【青瓜】清醒梦
【张保庆。】
【我欠你一个人情,会还的。】
【你欠的可不是一个人情,是一条人命,小爷我可是要加收利息的。】
黑而深的梦境里,张保庆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进天坑的时候。他背着菜瓜走在黑黑的天坑里。不同的是脚下的路好像没有尽头,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菜瓜温热的体温,和她的声音。
她说:“会还的。”
只要菜瓜在身边,就莫名的安心。
可是突然背上一轻,菜瓜呢?
“菜瓜!菜瓜!”
“张保庆,我还给你。”
“菜瓜别闹了!还给我什么!你快出来!”
“张保庆,你要好好的活着。”
病房里的仪器尖锐的乱叫着,守着张保庆的一群人乱作一团,只有杨烨还算冷静的去叫了医生。
张保庆的母亲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儿子微凉的手,双眼红肿泪水还不停的涌出,眼睑甚至被泪水的盐分咬的有些刺痛。
“菜瓜!”
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连接着张保庆的仪器也渐渐恢复正常。
许久没说话的张保庆声音沙哑的不像话,眼前的景象也是一片模糊,无数的小光点像是飞舞的小虫一样。
医生仔细检查之后,安抚了病房里的一群人。“病人目前情况很稳定,调养一段时间我们会安排病人做个全身检查。”
“病人家属要多照顾病人的情绪,对他的恢复是有很大帮助的。”
“知道了医生,谢谢您了。”
“保庆!你终于醒了。”
“张保庆你这个臭小子!你要吓死你妈我!”
眼前一片模糊,但是张保庆还是能听出来周围的人谁是谁。他虚弱的一笑,嘴角尖尖的小虎牙探出来一点脑袋尖。“你们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沙哑虚弱的声音却给这一圈人吃了颗定心丸。
“你们都没事吧,菜瓜呢?她没事吧?”
病房里突然陷入沉默。
“保庆……”
杨烨连忙打断了小红果的话。
“菜瓜在隔壁病房呢,她也要好好休息。”
“那你让她好好休息,等小爷好点了去看她。”
众人看着张保庆暂时失去焦距的眼睛,脸上神色各异。
小红果看着病床上苍白的的张保庆,听着他温柔的嘱咐他妈妈给菜瓜做她爱吃的菜,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
她鼻头酸的想哭。
苏华芬低着头看着儿子,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到白色的被子上,她忍着没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这个这个谎。
她的儿子她最清楚不过了,他喜欢菜瓜。
卧床期间,所有人都对他细心呵护,连杨烨对他的态度都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无论他嘴上怎么打趣他,杨烨都和淋了雨的炮仗一样,点不着。
张保庆心思多通透一男的呀,和生了七巧玲珑心似的,俩破酸菜罐子都能当古董卖出去机灵鬼,咂摸出了些许不对劲。
“菜瓜不来看我,二鼻子怎么也不来看我。”
杨烨沉默了一下,有些反常的对着张保庆笑容满面。
“鹰屯有点事,二鼻子先回去了。”
二鼻子不可能会丢下菜瓜一个人的。张保庆的心脏猛的疼了一下,他抬起手揉了揉胸口,想揉散闷痛的感觉。
“你去借张轮椅,我想看看菜瓜。”
“菜瓜需要休息,张保庆你自己都狼狈成啥样了,别给我添麻烦了。”
“你好好呆着我去隔壁病房看看菜瓜。”
病房里只剩下张保庆一个人。
人总是会下意识的安慰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
在大脑里给自己做无数个暗示安抚自己的心。
菜瓜能有什么事,小爷我都掉下去了不也好好的,张保庆这么想着。可能是正在恢复的身体实在是疲惫,张保庆,迷迷瞪瞪的又睡过去了,嘴里还在无声的叫着菜瓜的名字。像是把这两个字绵软的化在口里,揉进血液里似的。
张保庆每天都坐在医院门口等着那个娇小的神仙突然出现,像个被抛弃的雏鸟。
直到出院,他也没能等到菜瓜。
二鼻子抱着菜瓜的弓一边哭一边说:“我姐看你掉下去了,就跟着跳下去了。”
“我们只找到了你,我姐没回来。”
“去荧光湖的路不见了,湖里还有吃人的地耳,还连着人脑蘑菇河……呜……保庆哥,我没有姐姐了。”
张保庆意外的没有哭。
他照常吃饭,甚至开始上班。
他每个月都给二鼻子写信寄钱,却一次也没有哭过,也没再提过菜瓜。
时隔三年,日子如常。
张保庆照常下班,路过天安门的时候憋在心里的某种情绪突然就爆炸开来。
“张保庆我想去看天安门,我弟特想来北京,做梦都想来。”
20多岁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的张保庆弯下了他挺直的脊梁哭的泣不成声。
他的菜瓜,真的没了。
“我养你和二鼻子啊。”
给我个机会吧,求你了老天爷,再给我个机会吧。
从不信鬼神的少年在自己的喜欢面前卑微到了尘埃里。只要我血管里的血还是热的,我就还是喜欢菜瓜。
和那样明媚又意气风发的少女一路走来,所有人都以为误终生的是菜瓜,其实是他啊。
他也想装作没事人一样,上班,相亲,结婚,或许还会有孩子。
平静又普通的度过一生。
没有菜瓜的一生,像是她没有来过一样。
可是他是张保庆。
…………
黄金永远都是绝对的硬通货。
郭嘉并没有放弃对千百山黄金矿脉的发掘。老天爷像是真的听到了他的愿望给了他一个机会。
保庆妈在经历过当年濒临死亡的张保庆之后其实并不想让他再去冒险。
她生龙活虎的儿子,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脸色和床单一样白生生的。
可是现在在兴奋的收拾东西的张保庆才算真正的活着。
这次的探矿队准备的周全,也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生生的连挖带炸的在老龙口上开了条口子。
防护服,耳塞。
张保庆带着二鼻子每天光明正大的“不务正业”。
美名其曰的为郭嘉稀有金属发掘身先士卒。
表面上笑嘻嘻的张保庆其实比谁都紧张,他很害怕,他怕什么都找不到,又怕看到菜瓜的骸骨。
再见到那棵巨大的地耳的时候,张保庆几乎是疯了一样。地耳透明的根部里躺着他的菜瓜,他心尖尖上的人。
他不知道菜瓜是否还活着,她白的都快透明了,脖子和手腕上被地耳的触须缠绕着。
那些恶心的触须鼓动一下就有红色的血液被抽出。
这颗臭蘑菇把他老婆当可乐喝呢!
当年洞窟的坍塌,也大伤了地耳,菜瓜是洞里唯一的活物。地耳就把她养了起来,每次只吃一小点滋养自己。
精怪也怕疯子,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地耳被张保庆连根斩断,曾经被奉为花神吃了无数鲜活生命的传说中的生物被愤怒的少年踩在脚下。
发出了最后一声悲鸣后彻底倒地。
张保庆用匕首狠狠的切开不在动弹的地耳,把他的小菜瓜,黏糊糊的挖了出来。
其实他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肋骨可能被地耳勒断了,额头也破了个口子。温热的血还糊住了他的左眼。
被地耳摔晕的二鼻子醒过来,想接过张保庆怀里的菜瓜。
他没受什么伤,可以背着他姐再扶着保庆哥出去。
可是张保庆说什么都不松手,硬是自己把菜瓜抱出了荧光湖,在出来看到同事的一瞬间就晕了过去。
医院的小护士花了好长时间都没把张保庆从人家小姑娘身上扒拉开,气的小护士大骂这个小流氓。
最后又请了男医生废了老大劲才把他俩分开,阵仗大的闹得满院皆知。
张保庆还不觉得羞愧,我抱我媳妇怎么了。笑的一脸得意忘形。
一边陪菜瓜调养一边也在跟进矿脉的勘探,有了媳妇的张保庆整个人都积极了起来,还发现了另一条稀土矿脉。被组织记了大功一件。
人还没回京呢,夸奖信和电报就来了。
张保庆根本没心思管这个,整天围着菜瓜转悠。
勘探队的男同志都没眼看,忍不住吐槽一句,铁树开花还真是可怕。
菜瓜被困在地耳身体里这么多年,整个人白的都快透明了,头发也长得极长又黑又亮的。曾经的婴儿肥清减成了棱角分明的巴掌脸,嗓子可能被地耳伤了暂时不能说话。
配上柔韧纤瘦的少女身段,看谁都怯生生的。
用二鼻子的话说,我姐现在一股子仙女味儿。
张保庆找到机会就抓菜瓜的手,就亲亲抱抱的,像什么喜欢啊,爱啊,结婚啊。几乎天天挂在嘴边。
像是要把那几年的空白全都补回来。
菜瓜脸皮薄,又不能说话,急得小脸红扑扑的。张保庆还调戏她:“媳妇你生气啦,你骂我,像以前一样吼我名字我就不亲你了。”
菜瓜红润的嘴唇张的老大开开合合只能发出一点破碎沙哑的音节。
气的伸手去锤张保庆,现在一副营养不良样子的菜瓜打起人来像小猫挠人似的,非但不痛还挠的张保庆心痒痒。
低头就在菜瓜挺翘的鼻尖上啵唧了一口。
什么归来仍是少年啊!是小流氓!
那一年春,张保庆拉着菜瓜机二鼻子回到了北京。看着北京繁华的街道,蔚蓝的天空。张保庆紧紧的扣住了菜瓜的十指,好看的侧脸像是要融化在金色的阳光里,有些哽咽的和菜瓜说:“媳妇,我带你回家了。”
手腕上地耳留下的红色疤痕像是月老缠着的红线这辈子怕是解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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